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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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真是秦文、沐春,那么他们一定用了什么诡计,在小小的眼皮底下杀了她的爷爷却没被她发现。”
  “……”叶时熙感到了一阵寒意,他说,“喂,林九叙……你不会扔下我跑路吧?”在这样的时候,即使是当初讨厌的“鸡飞蛋打”,也是他同伴,他唯一可以信赖的对象。当初那笔烂账,两人都有责任,他也不想再翻来覆去地算了。
  林九叙看了看叶时熙的眼睛,鬼使神差地就放软了声音说:“不会。”
  “林九叙……”叶时熙又偷瞄了眼秦文、沐春,再次开口对林九叙说,“今晚……咱们一起睡吧?”
  “……?”林九叙问,“为什么?”
  叶时熙说:“怕怕。”
  “……”林九叙说,“你可是有功夫的人。”
  “睡着了和一条鲶鱼没有区别,何况我的功夫根本不怎么样。”隔了几秒,叶时熙又问道,“你的睡眠应该比较浅吧?你是医生,值班时如果有患者你就要爬起来。”一想到秦文沐春可能是凶手,叶时熙的心里就有点凉飕飕。
  “算是吧。”
  “林九叙?”叶时熙又问道,“一起睡?”
  “……”
  “林医生?”
  “……”
  “林主任?”
  “……”
  “兵哥哥?”
  “行了行了,别叫唤了。”林九叙受不了地打断了叶时熙,“就听你的,过来睡吧。”
  第13章 趋舍异路(七)
  晚上,叶时熙抱着被子钻进林九叙客房,脱了外衫便急急地向大床扑过去。他侧躺在靠墙一侧,“啪啪”地拍了拍他身边的空位:“快睡觉了快睡觉了,这两天真的是身心全都乏了。”
  “……嗯。”林九叙熄了灯,钻进了另一个被窝。
  虽然说要休息,可叶时熙脑子里全是赵神医,还有小小白天抽泣时的样子,脑子依然在转,并没有听话地进入睡眠状态,为透支的身心提供新的能量。
  对于案件没有头绪……叶时熙真想左手烟右手酒好好想一想,可惜这是不可能的,这世界绝对不可能存在“烟”这样的东西。
  突然,叶时熙的脑中闪过一个可能,这个可能让他心跳都加速了,他忍不住推了推他身边的人:“林九叙,我现在突然有个想法。”
  “嗯?”林九叙睁开了眼睛,并转头看向叶时熙。他的眼睛在月色中显得很亮,瞳孔中像有隐隐的波光闪动。
  叶时熙说:“如果凶手是秦文或沐春,他们可能是夜里动手的。”
  林九叙说:“可脚印显示他们后来并未离开过这个房子。”
  “再出去时,他们可能是踏着之前的脚印离开的,等回来时,再踏着脚印倒着走回到这个院子里。也就是说,后来可能有人又出去过,但却没有留下新的脚印。”叶时熙问,“元芳,你怎么看?”
  林九叙看着叶时熙,好像也在思索什么。半晌过后,他才终于说道:“不大成立。最关键的一点,是没人见过赵神医。如果夜里杀人,中间的几小时赵神医在哪里?是真的在散步?在散步为什么大家都不知道?还是说有帮凶?把赵神医藏在了某一个地方?可就算有帮凶,神医也不至于凭空消失。傍晚官道上边那么多人,不管自己走路还是有人用强,都不可能躲过众人的目光吧,无论如何都是说不通的。”
  “也对,是不大成立。”
  林九叙说:“以防万一,明天还是问问小小回来之后的事。”
  “也只能如此了。”
  “睡吧。”
  叶时熙侧躺着,微微阖上双眼。过了一小会儿,估摸着林九叙大概已睡着了,叶时熙怂怂地将手摸进了林九叙的被窝并用一根食指轻轻搭着林九叙的手腕背面,也打算歇息了。
  一片寂静当中,林九叙的声音突然响起:“你干什么?”
  “啊?”
  林九叙说:“你在摸我。”
  “……”这形容也太直白了吧?叶时熙说,“心里不太踏实,还是有点害怕——确定你在旁边能让我安心些。”
  林九叙叹了一口气:“你想怎样就怎样吧。”
  叶时熙立即握住了林九叙的整只手腕。
  林九叙:“……”
  结果,一夜并未发生任何事情。第二天的一早,叶时熙一走出房门就看见了小小和秦文、沐春。小小眼睛肿得像两个乒乓球,一看就知道昨晚哭了一整夜。白天她一直没有大哭过,但夜晚总会让人很难过。小小此刻表情木然,宛如戴了个假面具,大大的眼睛里也浮现出了恍惚的神情,让叶时熙感到十分心疼。
  “小小……?”叶时熙试着问。
  “萌昊哥哥。”
  “你还好吧?”
  “嗯。”小小十分乖巧懂事,“之前也不是没想过,所以并未接受不了。”小小说着声音小了下去,“其实,其实啊,比起伤心,我更多的却是后悔。爷爷的右脚是跛的,但却一直在照顾我,一天到晚忙忙碌碌,一天的福都没享过。我以为生活将一直持续下去,爷爷也会永远平安健康,从来都没想过为他做点什么,直到如今再也无法孝敬他了。我想,我早就该像别人家的女孩儿那样,勤快一些,帮他持家,而不是仗着爷爷宠我就任性妄为。”小小还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孩子,她就和所有的孩童一样,以为生命仿佛是永恒的,然而这世界给会给人上上无比残酷的一课,它总是会通过突然和猛烈的方式来告诉人们这个浅显的道理:并不是。在那时候,所有被上了课的人,都会被迫睁大惊恐的双眼,眼瞳中倒映出某一个身影最后的姿态。
  也许,生活的本质就是“无常”这二字,然而在生活着的人总是会忘记这一点。“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自古都算是最让人痛苦的事。
  “小小。”林九叙竟然很少见地说了话,“你知道么?你爱你的爷爷,你的爷爷爱你。这份感情永远存在,并不会因生命有尽头而损失一分一毫。”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句话后,小小就又哭了,边哭边点点头。
  林九叙又说道:“我知道你想要逃出去,甚至是从这世界逃出去,但这是对你人生的盘剥,千万别让自己支离破碎。”
  “……嗯,我没事的。”
  “虽然你很难过,但也回答几个问题好吗?你还要为你爷爷报仇呢,而且只有你能。”
  “你问。”
  “你上次说,那天晚上,你们寻找爷爷未果,回来后一直在一起?”
  “对呀。”
  “你再想想,”林九叙再次开口问,“秦文和沐春没出过你的视线么?”
  听到这话,小小露出了一脸茫然的神情:“秦文哥哥中间去解过手?”
  “时间长吗?”
  “不长,很快就回来了,话题还能接得上呢,半盏茶再多一些吧,我肯定不会记错的。”
  “……”秦文出去过短暂的时间,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秦文必然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恰好”找到神医,可如果说他有帮凶,他去帮凶那里杀人或者帮凶把人送回,那个问题就又来了——在有很多人的官道上面,神医是怎么被劫走了的呢?
  想了一想,叶时熙说:“小小,麻烦出来一下。”
  “嗯?”
  叶时熙轻拉着小小的手,带着小小走到了脚印的旁边,蹲下身子并指着脚印问:“这排脚印,你确定是你爷爷的?”
  小小又仔细看了看:“确定呀。”
  “别着急回答我,你再好好想想。”
  小小这回看了很久,末了抬头扬起她小巧的下巴,说:“真的是爷爷的。爷爷因为跛脚,脚印是非常独特的。药王谷总是在下雨,我看了这些年,绝对不会认错了的。两脚就是张开成这个角度的,脚尖稍有点向外撇,脚印深浅也是这样,别人肯定学不来的。”
  “……”叶时熙想,他的最后一个设想,即脚印是被伪造的,赵神医一直被藏着,等到半夜才被伤害并被抛到河中,也无法成立了。叶时熙相信小小的判断,小小这样说,那就没错了。
  叶时熙又看了一看早已经干了的脚印,实在瞧不出来什么,心里略微有些受挫,总有一种对不起身边的小小的无力的感觉。
  叶时熙想模拟一下赵神医当时的步态,于是从神医的房间,一点点向官道走去,直到走到了院子外赵神医的脚印前边。
  “……”
  “怎么了?”林九叙问。
  “角度不对。”
  “什么角度不对?”
  “这排脚印角度不对。如果神医是从他的房间出来,径直走到这里,应该面朝这边,脚印应该是顺着这个方向延伸。”在院子里没有必要特意绕路,人一般都会走直线,那么,出了这个院子之后,正常前进路线应该右偏三十来度,此时脚印延伸的角度不太对劲,的确显得有些突兀。然而,因为差得不多,所以之前未曾被人发现。
  顿了一秒,叶时熙又补充了句:“从脚印上来看,赵神医习惯走直线,并未因为跛脚而弄出弧度来。”
  听了叶时熙的话后,林九叙逆着神医的脚印并沿直线走,走到房子门口,发现他面前的,并不是神医的房间,而是……柴房。
  第14章 趋舍异路(八)
  逆着脚印走回来面前是柴房,说明神医极有可能根本不是从房间出发的,而是从面前的这间灰色柴房,虽然叶时熙一时半会儿还想不出来为什么。
  他伸手试着推了一下柴房门,门却纹丝未动,于是他看向了走过来的沐春,不带感情地问:“能进去看下么?”
  “当然。”沐春的声音依然是像甘甜的泉水般,让人的全身都有一种舒畅的感觉。接着,沐春便走到柴房边,用钥匙打开了柴房门,然后静静立在一边,回过头对叶时熙说:“好了。”在这个过程中,叶时熙仔细观察了沐春的所有动作,并未发现不妥,因为沐春一丝一毫的犹豫都未曾有过,两手都麻利得不像有过任何、动摇。
  叶时熙走进去,见沐春在旁边一言不发,便故意问他道,“你不问问我想到了什么?”
  沐春摇了摇头:“既然拜托小小请你二人过来,自然要给予你们完全的信任。如有需要我二人回答的问题,我们一定会被主动询问的吧。整日问东问西委实没有意义,尽早查明真相才是最重要的。”
  “哎,”叶时熙叹了一口气,“你真的是又暖又甜啊。”
  沐春不自觉地蹙起眉毛,露出了一脸困惑的神情:“……啊?”
  叶时熙在柴房里边仔仔细细看了一圈,末了又蹲下身,一寸寸地查看,一双眼睛简直就像是要贴在地上一般。
  他将散柴整理了下,最后,竟在一根柴火下面发现了根白发。那头发白得根本没有一丝杂色,就好像仙鹤翅膀上面的羽毛。
  叶时熙用两手扯着白发,对光看了一看,确认是根白发,心里觉得只能是神医的。秦文、沐春都是乌发,其中沐春的头发更是亮得像能反射太阳的光泽。小小还是一位少女,浑身上下都满溢着年轻,更加不可能有这种东西。况且,脚印也显示神医大约在此处待过。
  “沐春,”叶时熙比较爱和沐春打交道,“神医平时很喜欢在柴房?”
  “没有啊。”看见白发,沐春也露出一脸困惑并且不安的表情,“神医没有钥匙……钥匙只有我和秦文才有。秦文,你知道么?”
  “也许是我忘锁了吧。”在叶时熙调查的整个过程中,秦文始终沉默地观察着对方。虽然他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可叶时熙却觉得秦文颇有些不自然。
  叶时熙总觉得拼图少了一块——赵神医当时在柴房里边,而非房间,但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他还是无法理出清晰的思路,也依然无法找到确定的凶手。凶手,到底是用什么方法,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神医的?
  一定是有什么诡计……叶时熙想:他作为一个现代人,没有可能识破不了这种骗局,他应该是能明白的。
  叶时熙重新走回了赵神医的脚印旁边。
  “萌昊哥哥……”小小问他,“怎么总是看脚印呀?”
  “……”叶时熙没法说他没什么别的可以看的。
  “妖魔的脚印也是这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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