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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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属下无能,对方的车上并未有标记。且好像并不只是一路,而是好几路人。”
  王铭晟伸手抚了抚唇边的短髭,不屑一笑:“本官一出门,这些牛鬼蛇神都冒出来了。胡三,把他们往玄妙观引,我倒要看看是哪路的人马如此给本官面子。”
  “是,大人。”
  *
  王铭晟作为惠帝心腹,本已是被列位六卿,谁曾想惠帝竟然将他派到了江南任‘江南总督’一职。
  这突来的空降打乱了江南官场的平静,本身江南一带作为大昌朝最富裕的地方,就是一块人人垂涎的大肥肉,朝中各派系免不了将手下的人安插过来。眼前这种看似平静的局面,实则是各方人马小心努力维持出来的平衡,王铭晟这突然到来引起无限恐慌。
  王铭晟是个能臣,性格深不可测,心性冷酷,从来不是悲天怜悯之人,该管的事他管,不该管的事,他也从不多余插手。但做事颇有章法,也做出不少于社稷有功之事,不然也不会年不到四十便爬到如此高的位置。
  这离不开惠帝的提拔,更离不开他本身的手段,若不是他本身是个能力出众的,也入不了惠帝的眼。
  这次也不知是出于惠帝的吩咐,还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他甫一来到江南,就开始查起勋戚官绅占地之事。
  首先下手的就是湖州府,湖州府作为江南一带出粮最多的地方,历来都是土地兼并最为严重的地方。
  ‘投献’之风在此地盛行,其中又分妄献和自献两种,妄献指的是普通农户的田地,被一些‘奸猾之徒’妄称为‘己业’或‘无主闲田’,无端霸占后献给有权有势的官绅勋戚。而自献则是指农户为了躲避沉重的苛捐杂税以及徭役,将自家的田地无偿献给有权有势的人家,而本身沦为佃户或奴仆。
  不光是湖州,嘉兴和松江也同样如此,明明三地盛产米粮不知几凡,可偏偏收上来的粮税却是少得可怜。俱因这些农耕地都被本身便有免税资格的勋戚官绅给占了,哪怕只是当地一个小小的举人,名下也有不少农田。
  有这么一句话来形容,士一登乡举,辄皆受投献为富人,足以可见形势是多么严峻。
  当然,见微知著,这种情况也不仅是江南一带,各地均是如此,不过是因为江南富裕,很多人都看着这里,显得格外招眼罢了。
  而王铭晟此举,无疑是得罪了江南所有‘大地主们’,甚至是这些大地主们背后的人。
  你动了我的利益,我要了你的命。
  王铭晟没到湖州多久,便受到两次刺杀。
  一次侥幸躲过,一次重伤在身。
  事情报上去后,惠帝震怒,下令严查,并从京中派了一个巡抚过来严查此案。而王铭晟也从湖州来到苏州养伤,因为总督府还未建好,贺知府又身为地方父母官,便将自家的一处园子借给王铭晟暂居。
  说是借住,其实就是借着名头送罢了。这些地方官巴结从京中来的紧要官员多是各种巧立名目,双方心领神会,一切尽在不言之中。不过王铭晟却在住进去就明说了,待总督府建好,他就从园子里搬出来,也就是拒绝了贺家的‘好意’。
  这也是为何贺斐又从其他处动心思,奠基了秦海生悲剧的关键所在,王铭晟身为江南总督掌管江南的所有军政大事,那就是贺知府头顶上的天。尤其如今局势微妙,旁人想巴结王名晟苦于无门,这么好的机会送上门,不主动靠过去那就是傻子。
  只可惜王铭晟太不识趣,屡屡驳了贺家人的脸面,送的园子不要,送的人倒是留了几天,却又被送走了。
  贺斐并不愿意相信自己判断的是错误的,也许他潜意识有些不甘自己做了无用功。
  也因此,他特意派人盯着静园那边。
  所以说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园子是贺家的,哪怕贺家为了避嫌特意将自己的人都撤出去了。可哪怕只是一个洒扫的丫头,一个负责浆洗的婆子,乃至收拾园林的花匠,都能探出一些端倪来,所以王铭晟一出门,贺斐这边就接到了消息。
  人倒是跟上了,却在半路还受到了不知名人马的袭击。待手下受伤狼狈归来,贺斐气得脸都黑了,之后从手下之人口中得知了一个消息,这让他顿时脸色好了不少。
  王铭晟从不是一个喜欢干无用之事的人,他竟然惠丰园门前停留了一会儿。
  且车中并不止他一人,似乎还有一个人。
  他想做什么,亦或是他身边的人想做什么?
  *
  自打那日事后,秦凤楼就被秦明月管束了起来。
  之前闭门养伤,为了给秦凤楼打发时间,秦明月特意让人出门买了些书回来给他看。秦凤楼如获至宝,看得如痴如醉,秦明月虽觉得有些不好,到底也没制止。可这次事后,不光这些书被收了起来,人也不准再随意下榻了。
  怕大哥久不见阳光,于身体有碍,秦明月就特意选了一处通风敞亮能晒到太阳的屋子给他住。总而言之,一切尽妥帖,再加上秦凤楼本就是个体贴的性子,自然不忍让妹妹担心自己,也就老老实实在房中养伤。
  到底还是寂寞的,尤其庆丰班登台频繁,有时候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莫云泊的突然到访,让秦凤楼大喜过望。
  两人本就秉性相合,自然越聊越投机。
  祁煊听了一会儿,就觉得无聊了,借故从屋里出来了。
  庆丰班如今住的这个院子很大,小两进的院子,前院是老郭叔等人住着,秦凤楼住在上房,至于后面一进只有一栋粉墙黛瓦的两层小楼,一楼全部腾空出来,平日里用来排戏,二楼则是秦明月的住处。
  祁煊摸到了后面来,此时庆丰班一众人正在排下一场戏。
  正是水漫金山这一回。
  秦明月憋足了劲儿想把这一回往场面宏大上排,只可惜以如今这缺那也缺的情况,本就演不出什么场面宏大的戏,例如沙场厮杀,例如点将出战,诸如此类这种需要大场面的戏,大多都是以唱的形式,捎带也就过了。可秦明月总觉得用唱的方式捎带过去,总是觉得缺了点儿什么东西。
  因此,连着排了几场,她都不甚满意,让大家重来。
  庆丰班的人能看出秦明月压抑在平静表面下的焦躁。在一起配合的次数多了,大家都明白秦明月是一个精益求精的人,尤其是在演戏上面特别认真。这大抵是秦家人的通病,秦默然是如此,当初秦海生是如此,现在换成秦明月也是如此。
  如今庆丰班能红透苏州城,离不开她这种心态和认真的态度,大家也都是能理解的。一听她让重来,便都各司其职,准备道具的准备道具,站位的站位,乐叔几个人则拿好手中的乐器,准备是时配乐。
  大家都没意见,倒是边上的王莹又有意见了。
  “你故意折腾人是吧?这么一次又一次,你不累别人都累了。”
  其实自打上次王莹说出那种话后,众人认清她的心性,她就被孤立了起来。
  太过分的事,碍于是一个戏班的,大家也不好意思做,就是干什么事说什么话,大家都不怎么愿意跟她搭腔。
  王莹自觉理亏,再加上陈子仪教训了她一回,也不好说什么。可次数多了,难免心堵,再加上日日见着秦明月和师兄扮演夫妻你侬我侬的,自己连个角色都没有,只能跟在后面打杂,心中早就是憋了一肚子气。
  这气憋着憋着,就憋不住了,这不,见陈子仪面容疲倦,而那秦明月还折腾再来一场,王莹就忍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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