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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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于么?
  严江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魏国一路向东,就是曾经的宋鲁之地,只是这边便全无魏国腹地繁华,到处了可食不裹腹的佣耕,甚至没有大一点的城镇,都只是普通村落,且所隔甚远。
  又走了一晚,严江将马车停在林边的一处空地上,熟练地的点燃火堆,让优旃和花花守着,自己悄悄带着弓,进了林中。
  从他出大梁开始,这一路都有人骑马都有人跟踪他,他早就发现了。
  猫头赢无声地坐划过林间,落在他肩膀上。
  在宝贝的指引下,他没花多少功夫,便在河边一处靠着岩石的背风所在,找到一只十来人的队伍,刘季赫然在其中,正在安慰一名哀痛不已的青年。
  “真未想到,那严子竟如此残忍恶毒,”这位比刘季大不了多少的俊美青年猛灌了一口酒,怒道,“我兄长如今只剩孤儿寡母,又有克夫之名,岂不是毁她一世,兄长一世英明,竟然死于荒野……”
  “陈兄莫悲,”刘季劝慰道,“嫂嫂身后之事,还要你一力看顾,且……”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道:“我看那严子身手甚是不凡,一般人想是拿不下他,你我人手甚少,还是再稳当一点,寻仇不迟。”
  “你怕了?”陈兄抬眼看他,怒道,“亏我兄长不嫌弃你出生卑贱,与你做知己相交,你眼睁睁看他陨命不说,竟连为他报仇也不愿?”
  刘季立刻说不是这相意思,他只担心嫂嫂会承担不起。
  “你放心的,我已经寻来数只韩地劲弩,到时我等以毒箭齐射之,必不留其性命。”陈兄傲然道。
  “这,韩弩贵重犀利,可如今不都已尽归秦国所有了么?”刘季困惑道。
  “反正事情应已成功,说了也无事,”那陈兄道,“我陈馀好读儒学,曾游历邯郸,结识公子嘉李左车等赵国贵子,前些日子,李左车曾经去韩地游说贵族复国,又来我兄长处,想让我兄长私下面见魏王,说服天下再度合纵攻秦。”
  “所以,这韩弩便是那李左车所赠之礼?”刘季恍然大悟。
  “不错,秦军虎狼之师入韩后,尽收旧贵土地,分给诸军,旧贵早有反心,又有代王嘉与燕王许诺复国,他们为何不应?”陈馀傲然,然后又恨恨道,“只恨魏王昏庸,怒斥兄长此行乃为魏招祸,将他赶了出去,兄长心中悲愤郁结,这才去拜祭信陵君哭诉,怎知、怎么知竟然……”
  严江在岩石后听着他们讨论魏王昏庸,秦国无道,严子狼心等等,悄声问陛下:“韩地反叛了?”
  “不错,已命王贲带五万人秦军前去平乱。”陛下在他掌心划着字母,“估计三日后便有结果。”
  一群不甘破产的旧贵,带着门客闹事,秦王已经下令王贲攻破新郑后,把他们全挂在城墙上。
  “王贲是灭燕主将,那灭燕之事?”严江略有担心。
  “已命王翦李信负责。”陛下淡淡道。
  好吧,历史对上号了,严江想着那个可以带三千骑兵从北京一路追到辽东半岛的李信,叹息一声:“既然如此,便不听了。”
  还以为是什么情报呢,让他在这吹了半天风。
  他拉弓搭箭。
  ……
  刘季慌乱地在丛林中乱撞,仿佛一回头,就会被利箭射穿。
  那个杀神!
  他在陈馀被命中之时,就已经利用青岩挡道,飞快逃跑,但他天生预感让他感觉,自己并没有逃脱对方视线。
  终于,他跑出树林,看到有处火堆……正好,可以向来人求救,至少能阻那杀星一下。
  然而,看清前路前人时,刘季整个人都僵硬了,就想……
  严江坐在火堆前,微微一笑:“再跑,我就放老虎咬你。”
  花花配合地咆哮了一声。
  刘季面色有些惊慌,但强自镇定下来:“你意欲如何?”
  “沛县刘季,”严江凝视着他高高隆起的额头,淡淡道,“排行最末,不喜农事,常被父亲训斥,喜欢砍蛇,擅长逃跑……”
  “胡说!”刘季愤怒道,“男儿有志四方,当留有用之身,如何能说是逃?”
  “随你罢。”严江淡淡道,“从今日起,我便是你新主公,可知否?”
  刘季看了一眼老虎,又看了一眼严江,终是叹息道:“你方杀我主公,若事于你,岂非陷吾不义也……”
  “花花,吃了他。”严江淡淡道。
  花花一愣,虎脸茫然,主人让它吃人?没搞错吧?
  刘季立刻道:“但先前主公惹事在前,并非无过,刘季愿跟随主公左右,以偿前主公冒犯之过,还望先生莫要牵连前主公妻小。”
  严江微笑:“既如此,坐吧。”
  陛下却非常不悦,问严江为什么一定要留下这个家伙。
  “因为,有备无患啊。”严江撸着爱鸟,目光幽深,让陛下忍不住抱紧自己。
  带着刘邦,去见沛县的豪杰就显得不突兀,再者,他刚刚想起来,张耳和陈余——好像都是将来灭秦后的分封的诸王,自己一个不小心,居然已经杀了两个未来王了!
  冲动是魔鬼啊,现在嘛,他暂时不想再集邮。
  第112章 绿了
  在严江带着优旃与刘季两仆从, 一路悠哉向着东方远行时,北方的燕国, 已经是另外一番天地。
  在刺秦之事失败的消息传到边境时,王贲便二话不说, 将驻军北移,如钉子一般插在军都径, 至此,代王赵嘉想要与燕国联合,要么得翻越数千米的太行山,要么就得绕到数百里开外的飞狐径。
  但后者早已不是赵国故地,秦国的军队随时戒备,准备从那里攻入代地。
  燕王喜与太子丹父子抱头痛哭数日后, 燕王喜没有对自己的战斗力抱一点期待, 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开始沿着渤海湾向辽东半岛撤退。
  虽然辽东苦寒, 但是那里至少有阴山阻隔, 不像蓟都周围,连个高点的山坡都寻不得, 秦国打来, 妥妥就是送的。
  “父王, 我们已经答应了代国使者……”太子丹还是有些迟疑, “如果按那李左车所言,我燕国与代国联军, 又有韩地策应, 你再派使者去再说服魏国, 再起东方合纵攻秦之策,一但赵国光复,则燕国之危解矣。”
  只要赵国挡着,秦国的第一大敌,就永远不会变。
  燕王喜浑浊的眼眸看着儿子,终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仿佛瞬间苍老一百岁,拖着沉重的步子,转身离开,说自己去向先祖忏悔,儿你不必跟来。
  太子丹一时手足无措,不知哪里出了问题。
  -
  “你一点也不担心陈余所言么?”马车上,刘季终是掩盖不住心中困惑,好奇地问出来,“当年燕国、齐国皆被灭,但终是成功复国,你身为秦国次卿,怎还有空四处游历?”
  “不是我看不起六国,合纵这事,从来就没成功过。”严江轻蔑一笑,随口解释道,“当年长平战后,邯郸被围,赵国生死一线,六国救赵合纵,虽然成攻打退秦国,但没有想过一鼓作气攻入秦国,魏楚转头便去灭掉卫国、鲁国,退兵而走。韩赵两国瘁不及防,被秦军反击,两军共十三万人被秦所灭,灰头土脸退回本国。”
  “这、这是为何?”刘季根本想不到还会这样,“信、信陵君呢,他怎么不阻止?”
  “信陵君当时切符救赵之事暴露,军心不稳,魏王要撤兵,他能说什么话?”严江微微一笑,“再者说,赵韩损失惨重,正合魏信陵君之意,岂不见十年后,赵国略微回复元气,便又攻下魏国数城?”
  “竟是如此……”年轻的刘季一时神色复杂。
  “更何况,后来,蒙骜拿下魏国一城,魏王就急招信陵君归国,五国大军再度合纵,结果呢?”严江轻笑一声,“六国打到函谷关后,谁都不想直攻坚城,于是魏国转头就攻韩国管地。”
  韩国多不经打啊,当时就嗷嗷叫了,魏国与楚国又为鲁国的地皮打起来,赵国见打不过去,转头找了燕国的麻烦……
  再后来庞煖合纵,从北方绕过函谷关,都打到了咸阳周围了,六国大军都在函谷关周围喊六六六,没有一个派兵去帮忙的,不但帮忙,魏国和楚国则又在外边打了起来。
  “所以,如今局势紧张至此,若再有人想要合纵……”在一边赶车的优旃在若有所思道,“那必是不安好心?”
  “不错,”严江表扬道,“那个代国使者李左车,先是怂恿韩地旧贵谋反,又想要魏国牵制,必然也去找了燕国,想让燕国去当这肉盾,便看燕王是否答应了,若是答应,于秦国倒是天大的好事。”
  燕国一但执意和秦国硬杠,他家陛下估计快乐地饭都要多吃一碗——就燕国那堪比意大利面的战斗力,秦军估计及灭完了燕国回家时,还赶得上秋播。
  “所以,那代国是以四国做靶,自己寻机复国——”刘季瞬间想通,觉得这些当官的心一个比一个脏。
  严江微微一笑,算是赞成他的说法。
  六国合纵,那是从来就没合起来过,就好像后世抗战时的两党合作,属于被命运强行捏到一起,谁不是脸上笑嘻嘻,外敌一退,立刻翻脸。
  “那六国就无法可行了么?”刘季神色失望,他如今还是轻侠的身份,对扬名立万还是很有想法的。
  严江笑而不语,同时也有些感慨,当年自己下手那么重,李左车居然还能活下来,倒是个有福气的。
  代国现在最想的事情,应是救出李牧才是。
  只不过,这种事情是不可能的,在秦国那种去哪都需要验传的地方,赵国出再多的勇士,也只是白送的,李牧在秦王手里,更像一个鱼饵,用来做安抚赵地民心的幌子——连秦国大敌李牧我王都以礼相待,你们只要不闹事,就没有危险。
  “好了,刘季,你去驾车,优旃该休息了。”
  “……”
  天色渐晚,前方有一村落,此时炊烟袅袅,严江赶走花花,驱着他们的马车来到村口,只见村里人丁稀少,看他们的目光都带着麻木,严江带着随从找一处不错的房子,对房主说出想要借宿的请求。
  那房主是一名老妇,看着他们衣着不凡,有些畏缩地同意了。
  这宅院甚大,空屋甚多,却只有老妇与两个孙儿,柴米极少,家中只有土灶陶锅,严江用自己带的熏肉和调料煮了一锅热汤,分了这老妇和小孙儿一份,看他们仿佛从未吃到过肉的模样,严江一时好奇,问家中男丁哪去了。
  岂料此话才出,那老妇便无言地在一旁恸哭起来。
  刘季低声道:“别问她了,这我知道,这家是魏武卒的家室。”
  严江一时惊了:“魏武卒不是天下少有的精兵么?”
  刘季冷笑一声:“什么魏武卒,现在比隶臣妾还不如。”
  优旃低下头,小声解释道:“当年吴起训出魏武卒,每人赏地百亩,入选者世代丛军,不纳税赋,从军时戈甲弓箭口粮自备……可是,这些年来,大战频发,吴起离去后,武卒训练之法早已失传,所以……”
  严江明白了,魏武卒这种特种兵强是强,但当年为了让他们全心为国,国家给了地给了老婆还给了地位,但是嘛,长处征战之下,魏国败多胜少,这些武卒世家,损失惨重,男丁稀少,还得自带戈甲弓箭口粮,难怪活着这么惨了。
  亏公子假还有脸说他们家的魏武卒多强,原来都是吹的。
  吃完饭后,严江让他们各自找空屋住下了。
  他从床边拿起装备时,看着草榻旁边有被人压出的印记。
  他转头看了陛下一眼。
  两只心有灵犀地点点头。
  严江从包袱寻出染黑的火布斗篷,带好小东西。
  打开门窗。
  陛下立刻展翅高飞,数息之后,鸟儿在空中飞出一个八字形。
  严江心中了然,带上完全的装备。
  他在月光的阴影里无声地潜行,避开了有人戒备监视的位置。
  严江的顺着天空鸟儿的指示,轻易地翻出低矮院墙,来到旁边一处较为矮小的房间外,正要偷听,便见陛下示意有人来了,于是他将一根细线系在窗边,远远躲开,将线勾在一个小杯外,罩在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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