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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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里康才和百里慎这对兄弟多年来关系一直很糟。一直以来,两人说话不过三句就得吵起来。
  一开始只是拌嘴,然后变为咆哮,到最后,百里康才直接抄起餐桌上的茶杯朝百里慎砸过去。
  百里慎脾气不比哥哥好,一拍桌子,颧骨上那道疤随着吼叫颤抖。他猝不及防被砸中额头,鲜血汩汩流下来时,在场所有人无一不是震惊。
  他抬手试探着抚摸额角,鲜红温热的血立刻沾湿了手指。他抬头,看向百里康才时怒极反笑。
  他干巴巴笑了几声,随后开口:“你有病就了不起吗?!”
  矛盾以这句话为中心卷起飓风,越转越快,愈发扩散开来。
  场面变得难以控制,杨洛安第一反应是护住百里笑,同时让护工过来把百里康才送回房间。
  一时间,起居室里只剩下了叔叔和侄女两个人。
  吼完那句话的百里慎仍站在原地,他剧烈地喘息着,在兄长离开后仿佛脊椎被抽去一般瘫进椅子里。
  这么多年来,兄长患病的痛苦,他没有亲身体会过,但都切实看在眼里。
  他不是真的想说那种话的。
  百里颦拿着湿毛巾从后面走上来。递给他时,她长叹了一口气,最终还是抬手拍了拍叔叔的肩。
  百里慎按住她的手,轻轻说:“我回去了。”
  百里颦送他出去,托他代她给奶奶问好。等看着百里慎坐上出租车,她才往回走。
  别墅住宅区的路曲折回环,绿植丰沛得使每个路口都那么相似,来送百里慎原本是为了防止他迷路,但准备回去时,百里颦才发现自己也迷路了。
  站在自己家所在的小区里,百里颦感觉自己就像掉进兔子洞的爱丽丝,明明知道目的地就在方圆四百米内,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方向。
  怎一个“惨”字了得。
  她试着不停下脚步,但每一间房子都那么雷同,好不容易找到一块路牌,她才勉为其难确定自己的位置。
  重新出发时,百里颦已经有些疲惫了。
  果然,回家就没什么好事。
  跟她不擅长相处的弟弟见面、被卷进大人们的争吵中、也没有电脑玩,最后连好端端一顿饭都没吃完。
  早知道就跟小叔一起回爷爷奶奶家了。
  下午一两点钟,艳阳高照,整片小区里静悄悄的,她拖着沉重的身体往前走。途经某一间院子时,里面的门忽然吱呀一声打开。
  百里颦又渴又饿又累,现在只想立即找张椅子坐下。
  她迟缓地回过头去。
  然后她就看到了李溯。
  几个钟头前还与她同一间教室、坐在她前排的李溯。
  他仍穿着校服,只是脱了外套,上身是一件白色t恤。那样单调的基础款,在他身上却好看又上档次。
  李溯拎着一袋垃圾。他看见了她,但没有半分迟疑,自顾自从房子里出来,再推开院子的门,随后把垃圾袋送进路对面的垃圾桶里。
  百里颦呆滞地愣在原地。就在她几乎以为这个李溯是海市蜃楼的时候,他在院门前停下了脚步。
  “你在这干嘛?”他说着侧过头,不动声色渗出少许戏谑的笑意来。
  该死。
  这男的丢个垃圾都一点不掉价,照样帅得光彩照人,真该死。
  百里颦回报以微笑:“你家也住在这里?”说完拿余光瞄了一眼他家门牌号,发现跟她家离得还挺近。
  确定了邻居关系。李溯回过头,别的话也没说,迈开步子就要进门。
  百里颦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那个什么,李同学。”她在背后叫出声来,“我现在又口干、又饿,而且外面又晒。这时候让我继续走的话,我会死的……”
  抬起手臂,她白皙光滑的皮肤已经被晒得泛红。
  李溯背影一顿,重新回过头来。
  “去你家玩好吗!”百里颦满眼流光溢彩地说。
  反正她也不想回家。
  她毫不慌张,反倒是李溯猝然挑了挑眉。他觉得好笑,忽地转背来靠在院门前问:“你经常去同学家玩吗?”
  正确答案是“是”。
  中学时,百里颦的朋友很多,而且大部分都是相似的人。他们都叛逆,不服从长辈的管理,因此逃去相对自由的朋友家吃饭、玩耍、甚至住下都是常事。
  这也是她能如此迅速决定去他家玩的原因。
  百里颦没料到他会问这种事,只实话实说道:“是呀。”
  “要是碰到我爸妈怎么办?”
  “说‘叔叔阿姨好’?”百里颦反问。
  百里颦这个人,对于某些常识果然很迟钝。李溯也没说什么,转身就走,留下院门说:“带上门。”
  他一个人在家。
  进门时,百里颦小心翼翼张望了一圈。这里的大致房型与她家相像,但装潢却更庄重、更肃穆些。
  在起居室的架子上陈列着一些合影,其中不少还是与一些百里颦只在电视里见到过的名人。其中有一名男子与一名女子在其中出现频率比较高,而且每次都西装革履、正装岿然。
  她看得出神,直到玻璃杯底座落到桌上的声音响起。李溯倒了水给她。
  “我爸妈。”他说。
  说完,李溯就上楼了。他没有招待客人的意思,径自回卧室去。百里颦也跟上去,为了追上他加快脚步。
  来到房间门前时,李溯也没有遮掩的意思。他坐到书桌前,对杵在门口的百里颦说:“你要走的话我可以给你找把阳伞——”
  “哇!你房间!”百里颦没能控制住自己对李溯卧室的感慨,“好无聊啊!”
  “你这人还是真不客气……”
  百里颦的话虽然突兀,但却并不假。“无聊”这个词用来形容李溯的房间实在再合适不过了。
  常规的白色墙壁与木质地砖。床。衣柜。桌。椅。多余的东西一件都没有。
  “我还以为会种满棕榈,然后有三四台电视机轮播《动物世界》呢。”百里颦说。
  李溯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思考这种方案的可行性,末了回答:“怎么可能。”
  就在这时,百里颦手机响了起来。她跟李溯打了个招呼后接通。
  “喂,艾琳?啊,不好意思,我没开流量,所以没看qq。”百里颦走到门外去。
  “去买手机?现在吗?”百里颦之前跟宋艾琳提起过,她升高中时,她叔叔给了她一笔用来买智能手机的奖励金,“那我们校门口见吧。”
  打到这里,原本通话也应该挂断,但余光刚好扫到背后门内的男生,百里颦再次出声:“宋艾琳,你猜我现在跟谁在一起?”
  电话那头的宋艾琳百无聊赖,想了想问:“李溯?”
  结果反而是百里颦震惊了:“你怎么知道?!”
  “你都让我猜了……”宋艾琳也没操心他们为什么在一起,只是灵光一闪,问,“说起来,李溯也没有智能手机吧?”
  “欸?”百里颦压低声音悄悄说,“不可能的,他那种人。李溯这人精神世界贫瘠得要死,怎么可能跟我们一起去买手机——”
  “我去。”
  微微沙哑的男生倏忽在耳畔响起,吓得百里颦一个趔趄,猛然回头赔笑:“什么?”
  “精神世界太贫瘠了,真不好意思。你们要去买手机吧。”李溯淡漠的神情中闪现出一丝笑,百里颦惊慌失措的样子似乎令他很开心,“我也去。”
  她认出了乐小可。
  “你是……”胡姗压低眼睛,她平常也不算什么问题学生,但为人冷冰冰的,总叫人觉得不好相处,这时更是敌对气场大开,“管好你的嘴。”
  乐小可咬紧牙关也抑制不住发抖,只能用力地把头栽下去,抬头,再栽下去,她用力过猛地点头,感觉自己整个胸腔都在震。
  等到胡姗离开,乐小可才走回教室。她刚在座位上坐下,漂亮的手指就按到了她的桌上。百里颦笑着问:“小可,要抄作业吗?我借给你。”
  话音刚落,门口忽然喧哗起来:“罗斌来了!罗斌来了!”其紧张程度跟战乱年代喊“鬼子进村了”有得一拼。
  大家收作业的声音此起彼伏,罗斌执教这么多年,学生们玩的那点小把戏他还不清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你们啊,也想想学习吧,”他说,“没几个星期又要段考了——”
  教室里的所有人无一不发出哀嚎。
  罗斌背着手又出去了。班主任老师又不是什么魔鬼,老师只是提醒你们而已嘛。
  不过,这句叮嘱又能让几个人真正听进去呢?
  毕竟他们才高二,长辈们的教诲又轻,少年时独有的快乐比那刻骨铭心得多。大家大多还是该玩的玩。
  但有一个人自然又被点燃了斗志。
  百里颦知道,到了验证自己努力结果的时候了。
  这是她转学后的第一次考试。三中的排名毫无意义,但实验中学的却不一样。在实验中学,每一次考试结束,学校不仅会公布排名,甚至还会划分出大概的一本线和二本线。
  努力!
  奋斗!
  百里颦冲鸭!
  一不做二不休,百里颦就真的开始冲了。
  她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班上她根本话都没说过几句的何萌君盯上,但何萌君却不这么觉得。
  毕竟,在何萌君看来,每次下晚自习或是早上去食堂,当她想去堵百里颦的时候,那女的总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优等生的校园生活永远是跑着过的。
  陈欣怡原本就不想参与这件事,天天都擂退堂鼓:“你自己不冲一本线了?”
  何萌君瞪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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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连去科学馆种菜,百里颦都开始抓住空闲的一分一秒读书了。
  李溯拎着杂草起身,走到她身边时居高临下地发出警告:“你能不能回去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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